这份不安增大着,繁殖着,一些感的小家伙源源不断地从这种不安中爬出来……
她继续向前走,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哪怕是在某个办公大楼走廊的竹椅上坐一晚上;哪怕是在一座没完工的大楼里坐一晚上。
一想到刚来深圳时与两个打工在深南未竣工的电子大楼上过的那几夜,她便不寒而栗——仿佛自己长了二十多年生命还没竣工,她感觉在自己生命中竟有宏伟的钢筋
泥支架!支架中机声轰鸣,焊光闪闪,“骨”被起重机重新组合着,“血质”被机器重新灌注着,“肌肉”被无数力量厮扯着、填充着……她就那么睁着眼睛感觉被重新组合的疼痛及被重新灌注的酸涨。
“超一天罚五万,提前一天奖五万”。建筑工人都被钱点燃的火苗烧得干劲十足。那楼三天盖两层,速度好快呀!她们三天向上搬两层,总共才住了六天,又无家可归了。
心存迷茫,她真的不知可以去哪里,总有种懵懵的彷徨。有一会儿感觉不到自己躯的存在不说,甚至不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魂灵。
偏偏今日大雾,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感觉呼唤声、嘈杂声似是一种灯在雾中闪烁;感觉人流、车流似是一些虚影在雾中诡动;感觉自己的惊恐与无助似是一些鬼魅在光影中出没。
总感到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她吃惊自己生命中还有这么多流动、闪动、变动的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心里隐隐的是一种痛。
是的!是一种痛!
在这样深秋的季节,因为有了这一种“稳定”的感觉,且因了天份中的一些灵与悟
能知解并向纵深感受这“稳定”感觉的缘故,而使她的心里更加悲凉。
这悲凉的雾向天边弥漫着。
一时里她分不清这雾是从海边漫卷过来,还是从她的生命中漫卷出去。
走上公路。
无数的出租车、小轿车如从炮膛射出的炮弹。
无数长长的如同列车车厢般的载重卡车在绿灯的指引下风驰电掣。
她感到自己不是走在公路上,而是走在炮管中……总有一串一串的“炮弹”射出,把裙袂刮得剥剥作响,使身子一次一次缩小。她总是向边儿躲闪,这使她不时碰在“炮管”上。
总恍惚不是去找住店,而是走向开枪人的眼睛……那深邃的有蓝海
荡漾的瞄准自己射击的眼睛。
仿佛有一强大的魔力在吸引她,呼唤她,并冷静地看她身不由已地投入,直到自我毁灭。
总有妓女的传说在前方诱惑。
总有一种想去探索妓女行踪的激情与冲动。
是的,不光是她,许许多多人都有这种激情与冲动的,仿佛这个城市就是因为有了妓女的传说才变得更加神秘更加朦胧更加诱人了的!
生命中一些不安分的因子一会儿汇入这个大,一会汇入那个大
……
又似乎她生命中有无数侦察兵在丛林中眨着灵动的眼睛,机智地四窥望、匍匐前进。
总有扑朔迷离的眼神在妓女的传说中出没;总有张张合合的嘴在妓女的故事中留连。
心中总也停留着几份好奇,那种对妓女的好奇。
可谁是妓女呢?
她们被称作:“做小的……”
记得有一日,她与那两个打工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去晶都大厦门口寻找妓女。
看到几位妆抹得像女鬼一般的乡下女子在大厦前的丛林中游荡;看到无数的小端庄高雅地出入晶都大厦;出入晶都大厦旁边门票百元以上的舞厅。
可谁是妓女呢?
都像!又都不像!
一帮港商走下一辆辆豪华的轿车,黑暗中一群女人急匆匆地冲过去,有一个女子被什么绊了一下……她看到了她们的背影和侧影,还有那种神态中的仓皇。也许,从此以后,这些同胞们在黑暗中晃动的步态与身影就再也无法从她的记忆中抹去了。那是怎样一种鞭答般的抽痛:这些不知从哪里来又不知跑向哪里去的人,她们身上存在着多么大,多么严重的亏缺啊!贫血、瘦削、矮小、高眉、低额,从她们跑动的步态、姿势和身影上,可以清晰地感知她们的眼神和表情。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和表情:无采、无
、贫血、饥饿、疲惫,那仿佛是被一种力量剥夺、压抑和切割过的人们,她们那样夸张地表达自己内心的单薄和空洞……这些女人似乎那样沉重地意识到自己去做的事是卑琐的,却踏着卑琐跑上去……
她的目光一下子仿佛触到了最黑暗的夜的尽头,灵魂仿佛触电般发出焦臭味。“不——她们是去搬东西!可这是……”
后来,她头重脚轻地跟了那两个打工往回走。她们俩人争论着,带着更加对妓女的好奇,她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身上每个细胞都像灌了铅。
这世界上,有谁能理解自己沉重的无法形容的心态呢?她阵阵的迷惑,她真想哭,真的!可是却哭不出来,泪就从身
的每个毛孔浸透出来。
她有些慌乱似乎又一次走到沙头角中英街,更加格外地感到妓女的传说在前方诱惑呢。
她仍在生命里生命外的喧哗里。仿佛关心妓女的人充满了她的生命里生命外,他们一会儿凑在一起议论,一会儿偷偷地观察,一会儿分散去找……
仍是感到热。
公共车上人们在议论市行情。ym
、金田
、发展
、原野
……像无数轮灼人的太阳被人们抛来抛去……
热!热!热!这种热使生命中的那些小生命繁殖裂变!使生命中越来越挤,越挤越满。
她的身边挤的几对男女相依相偎,含情脉脉地相互凝望,而周围的人视而不见……
她的头来回晃动,想从人缝中望到窗外,可是却感到站在自己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很有知识,已有五十多岁的男人的手向她的下身探索。她转了一下身子,背对一个青年男人,却又感到有一杆“枪”顶住了自己。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虎,公共车门一开,就跳了下去,没站稳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抬头一看,却根本不是公共汽车站,原来是红绿灯前的临时停车。怕售票员骂,她慌乱地钻进入群中……
而那些本该在含蓄的月亮下发生的事搬到太阳下,使她总觉得俗气、肮脏。
就仿佛一切都变成透明的,一些本该在隐秘中发生的生理变化都赤躶躶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总感觉这世界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可是她却无逃遁。
她心中总也充满无限的悲凉。
总感觉在深圳,不是她的思想牵了生命走,而是她的生命牵了思想走——各种生命中的慾望牵了思想内容与思维方式走,就仿佛这会儿的深圳似在牵着中走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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