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一切都是从我离开北大开始的。
更确切地说,一切都是从我从北大退学开始的。
事先可是一点预兆也没有,我和所有北大校园里的状元、伪状元们一样过着充满激情而又荒唐的好日子。我们读书、逃课、泡图书馆、恋爱、恶作剧、抽劣质烟、喝劣质酒、打扑克下棋、踢球、唱自编的歌儿、跳两步摇摆舞、熬夜、睡懒觉、讲下流笑话……头脑中时刻活跃着无数个狂乱古怪的念头,渴望变化,追求生命的颠状态,痴迷于发挥不可知的潜能,恨不得用鼻子吃饭,用耳朵呼吸、用眼睛走路、用嘴大小便,同时热切期待着毕业之后
迹天涯小试牛刀把世界搅他个人仰马翻、
飞狗跳……直到他
的出事儿那一天,这一切一切都戛然而止离我远去,就像我的伟大的“哑巴”吉他在演奏过程中骤然断弦一样。从此,我的“校园理论
子”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退学之后,我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傻瓜。
再后来,我肩扛手提蛇皮包西去莫斯科,同几个哥们儿一起做了为期半年的“际倒儿爷”。
有时候,我偶然想起我作为北大学生那段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悸痛。不过,我坚持认为我从北大退学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并不是说退学之后我这个名叫徐庄的浮青年交了他
的什么好运——我至今也不想知道什么叫作好运——我只是深深地怀念作出抉择时在我
内东撞西窜的那
子活泼充沛的原动力,如今,它们已经被时间这条老狗舔食得涓滴不剩了,它们仿佛只在我的
内跳荡了零点零一秒钟。
在我从莫斯科灰头土脸逃回北京的最初一段日子里,我曾经希望我能把自己濒于崩溃的肉和精神整顿一新,到头来我却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我从那段“
际倒儿爷”经历中能够提炼的仅仅是诸如金钱、汗
、血迹、
变态、厄运之类令我焦躁不安的词语,当然也有爱情。不过,现在我总算有心情以忠实的态度安置这些破词了。我知道我将在这本书里做什么,正如美
佬西奥多·罗斯克所说:“我剥光自己直到骨头。”这就是我的写作原则。我喜欢类似的狠话,我倒是满心希望这句话是我老人家第一个说的。
嗯,不错,我要讲的就是我从北大退学到莫斯科当“际倒儿爷”的故事。换句话说,我要讲的是一个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青年从“校园理论
子”进化成一个“社会废物
子”的故事。我喜欢周围的人最近送我的“废物
子”的绰号,但愿我能实现它的全部含义,带着它无怨无悔地进入坟墓。相信我好了,我巴不得自己能做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所有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曾经
在或正
在或将会
在“慾作废物而不得”的时代。
那是我大学二年级发生的事。
如果你碰巧是一个二年级的大学生,无论是男是女,我告诉你,这是一辈子最好的时光(也最容易躺在八人宿舍的破上睡懒觉),你干什么都没有错,关键是你确实得干点儿什么,你要是肯听我的这辈子就决不会后悔。
嗯,那是我大学二年级发生的事。我读的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汉语专业,众所周知北大是全最高学府,这一点我用不着吓唬谁,可你千万不要把我和北大的传统及荣耀连在一起,也不要把任何一个北大毕业的鸟人同北大的好名声随随便便联系在一起。北大培养得真正有才能的人很多,但混混儿更多。何况我只读到二年级就他
退学了。全中
所有大学里中文系细分专业的大概只有北大,我对汉语专业毫无兴趣,但我更讨厌文学,我爹
都是北大中文系文学专业的老师,我看够了他们自以为是地宰割作家作品的样子(目前流行的文学批评语言中有一个词叫“
作”,真令人恶心),尽管他们因此而
得大名。我选择汉语专业一是为了避开他们,二是窃以为中文系好混。结果我弄错了,汉语专业非常枯燥,我是说除非你真对音韵学、汉语史什么的感兴趣,否则你根本搞不好这门学问。老天爷,我就不说“帮滂并明、非敷奉微”这一套了,它能使你的小脑袋瓜儿涨得像篮球。我敢说全中
现有的活着的人当中真正通这个的不超过10个人,所以我非常佩服王力、叶蜚声这些人,他们的的确确是大师级的人物。有一回我横穿燕南园,突然看到前面走着叶蜚声老先生,便赶忙收住脚,绷着气儿跟在他老人家屁
后面走,生怕搅扰了他老人家的神思,连动都没动一下超到他前面的念头。我觉得这个其貌不扬、邋里邋遢的黑胖老头儿简直就是圣人。这是真心话。我真佩服真正有学问的人。有时候我甚至想你要是想当圣人就得天生有点怪,所谓“生有异相”,比如长个其大无朋的肉鼻子或者小得不能再小得眼睛,总之要特殊。照圣人的标准看,我长得实在他
太标致了,我都有点恨我的父母(他们二老这辈子做圣人也无望了,不是诋毁)遗传给我的白皮肤和眉清目秀的鸟模样。
那是一九九二年春天,不错,离北大校庆时间不远,北大五月四日校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们中文系几个喜欢哗众取宠的家伙搞了一台名叫《被迫自卫》的话剧准备向校庆献礼,说是献礼其实是起哄。我老人家出任“班主任”和“疯子”两个角,有过校园生活的人都知道这两个角
的
格区别不大。为了方便排演,我又搬回集
宿舍去住了。那年我的父母携手到南韩给高丽棒子们讲中
文学去了,我
徐微在美
读比较文学博士(天知道什么叫比较文学),家里只剩我一人。我住周大汉上铺,周大汉在我们的鸟话剧中扮演“杀人犯”。我得给你说说周大汉其人,周大汉来自四川,身材不高但很魁梧,人极聪明,身上有一种健壮的儿马的气息,眼睛白多黑少,看人的时候眼睛朝上翻,露出的眼白像湖
的反光,这很令人羡慕(虽然大家嘴里不说),我只在一些每顿饭能吃八个馒头的新兵蛋子眼里见到过这种迷人的
泽。这家伙见多识广,或者假装见多识广。他几乎是带着全副武装的经商头脑进入北大的,一年级上半学期就秘密向全
中学生兜售海淀区高考模拟试题,之后又纠集他的鼠头鼠脑的小同乡们在校园里卖书或者t恤、短裤什么的。你很难搞清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儿。当然他的学习成绩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能指望周大汉和我徐庄这样的同志继承祖
的语言学事业吗?不能,坚决不能。唉,于是偏偏就是我们俩出了事。
现在想起来,这简直是天意。
事情就出在排演话剧这段鸟日子中的一个。
那天中午,天气非常的好,可好天气有时候并不能给你带来好运。我和周大汉几个一起到食堂去吃饭,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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