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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风流》第七章

西蒙娜·德·波伏娃作品

  波尔到克洛蒂·德·贝尔琼斯家度夏去了,若塞特也在她母qin的陪同下去戛纳晒太阳了。亨利驾着一辆旧的小轿车前往意大利。他多么喜爱这个guo度,竟把《希望报》、革命解放联合会和种种问题全抛到了脑后。回到巴黎,他在信件中发现了朗贝尔从德guo给他寄来的一份报告和斯克利亚西纳搜集的一捆材料。他认真地研究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意大利便变得十分遥远了。对从帝guo档案中获取的材料人们尽可怀疑,据这些材料透露,共有九百八十万犯人。有关1941年解放的波兰在押犯人的情况报告,也可以认为靠不住。但是要想一概否认那些在集中营中幸免于难的男男女女的证词,那非得横下一条心堵上耳朵遮住眼睛。再说,除了亨利所了解的法规条文之外,还有这份于1935年在莫斯科印发的报告,该报告列举了由奥库埃佩乌集中营负责完成的巨大工程,此外还有1941年的五年计划,该计划将基建工程任务的百分之十四交给了劳动改造局。科雷马金矿、诺里列克煤矿、沃尔库塔煤矿、斯塔洛贝尔斯克铁矿、科米渔场:在这些地方,人们的生活境况到底怎样?到底有多少数量的苦役犯?这一点上下误差很大。但可以肯定的,就是集中营确实以制度化的形式大规模存在。“必须公布于众,”亨利作出了结论,“不然,我就是同谋犯;不仅是同谋犯,而且还会对我的读者犯下背信罪。”他和yi扑倒在chuang上,心里在想:“这就热闹了!”他就要和共产dang人闹翻,这样一来,《希望报》的位置就不好chu了。他叹了口气。每日清晨,当他看见工人们在街角的报亭买《希望报》时,心里是多么高兴,可他们就要再也不买了。但是,怎么保持沉默呢?他可以表白对情况不甚了解、不便多言:那些集中营真实xing质如何,取决于整个制度,而对此大家都了解甚微!但是,他情况了解不多,也难以保持沉默呀。不能以不了解情况为托词,对这一点他早就已经明白。即使自己有什么疑问,但既然已经承诺将真实情况告诉读者,他也应该将自己所了解的公布于众。要下决心向读者掩盖事实真相,那非得有积极的理由才行,至于他不愿和共产dang人闹翻,这不成其为理由,因为这只与他个人有关。

  幸好客观情况给他留下了一点喘息的机会。迪布勒伊、朗贝尔和斯克利亚西纳都不在巴黎,萨玛泽尔只是含含糊糊地提及此事。亨利尽量不去想它,再说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考虑,这些事情虽然微不足道,但却都迫在眉睫。他那部戏排练情况十分糟糕,萨莱夫可真是个没有分寸的斯拉夫人,他虽然反复无常惯了,但一闹起来还那么可怕,若赛特不得不含泪忍受着这一切;维尔侬已经开始担心引起大的争议,建议进行删改,但实在不能接受;他把服装制作交给了阿玛丽莉服装店,而吕茜·贝洛姆对戏中若赛特不是从一家时装沙龙,而是从一座着火的教堂里跑出来硬是不理解。亨利不得不在戏院里花费很多时间。

  “我怎么也得给波尔去个电话。”一天早晨亨利突然这样想。她只给他寄来过很少几张看不懂是什么玩艺的明信片。她回到巴黎已经几天了,可没有给他任何消息,不过,她显然在焦灼不安地等待着他的电话,她如此谨小慎微仅仅是一种手段而已,若过分滥用,那就太狠心了。亨利还是给她打了电话,她与他约定了见面时间,说话的口气是那么平静,以致亨利上楼时心中萌发出一线希望:也许她真的已经与他疏远了。波尔笑微微地给他打开了门,他不禁惊恐不安地自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她高挽着头发,露出丰腴的颈背,眉毛也拔去了,身上紧紧裹着一件套头衫,几乎显得俗里俗气。她继续微笑着问道: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也勉强一笑:“看你打扮的这副古怪样子……”

  “我让你吃惊了?”她从提包拿出一只长长的烟嘴,叼在嘴里:“我希望让你大吃一惊。”她说道,两只眼睛闪烁着快活的光芒,直盯着他:“首先我给你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我在写作。”

  “你在写作?”他说,“你在写什么?”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她说。

  她一副神秘的样子叼着烟嘴,他向窗口走去。过去,波尔常对他耍弄悲剧的场面,可眼下这类闹剧对她实在不合适。若他不是担心事情会搞复杂的话,准会夺过她的这只烟嘴,毁了她这身打扮,痛骂她一顿。他朝她转过身子:

  “假期愉快吗?”

  “十分愉快。你呢?情况如何?”她带着某种宽容的口吻问道。

  “噢,我呀,每天都在剧院,眼下还没有起se。萨莱夫是个优秀导演,可他动不动就发火。”

  “那位姑娘演得合适吗?”波尔问。

  “我坚信她一定十分出se。”

  波尔抽了一口烟,呛了一下,轻轻咳了起来:“你和她之间的事还在继续?”

  “是的。”

  她带着几分关切的模样打量着他:

  “真奇怪。”

  “为什么?”他反问道,犹豫了一下,最后坚定地说道,“这不是什么心血来chao,我爱着她。”

  波尔莞尔一笑:

  “你真这么觉得?”

  “我肯定。我爱若赛特。”他语气坚定地说。

  “你为什么用这副口气跟我说?”她神态惊诧地问。

  “什么口气?”

  “古怪的口气。”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还是谈谈你度假的情况吧,你很少给我写信。”

  “我太忙了。”

  “那是个漂亮的guo家吧?”

  “我热爱她。”波尔答道。

  不断地向她提问,而她却只简短地回答几个字,话中充满着神秘的弦外之音,这可真折腾人。亨利感到精疲力竭,只呆了十分钟便走了。她根本没有挽留的表示,也没有要求下次再见面。

  在彩排前的一个星期,朗贝尔从德guo回来了。自他父qin去世后,他与以前判若两人,总是闷闷不乐,沉默寡言。没想到他一见面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他这次调查的情况及搜集的证词,末了一副神奇的神态看着亨利:

  “你是不是被说服了?”

  “在主要方面,是的。”

  “这就行了!”朗贝尔说,“迪布勒伊呢?他持何看法?”

  “我没有见到他。他总呆在圣马丁不出门,我没有空儿去。”

  “可付诸行动已经刻不容缓。”朗贝尔说,接着一皱眉头:“但愿他有足够的诚意,承认这一次事实已经得到查证。”

  “肯定。”亨利说。

  朗贝尔又怀疑地打量着亨利:

  “就个人而言,你始终决定公开事实真相吗?”

  “就个人而言,是的。”

  “要是那个老家伙反对呢?”

  “那就看委员会的意见。”

  朗贝尔脸上遂布满yin云。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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