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赤道悲鸟第一章上一小节],黑暗躲进屋中,梦也随之来临,进入睡者的狂热之中。白天的工作、争吵和赌博使他们精疲力竭:一种像一般流动的寂静陪伴着他们的大脑进入睡眠状态。
“尽管很孤独,但必须活着。由于她,为了她。你我怎能不独自生活,这无法想象。孤独,是我们生活中的现实,甚至是我们的生活本身……”
皮埃尔中断了写信。他每个季度都给在宗主的埃莱娜寄一封信。他想劝她打消来看他的念头,却又找不到有说服力的理由。他预感到她想来看他。当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们立即就陷入一种空虚之中,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活使他们精疲力竭。为了改变那种毫无生气的生活,他们认为已尽了很大的努力。从此,这种沉默将无法消除,让人感到痛苦。
皮埃尔·多斯的书桌上堆满了资料。那张木桌歪歪扭扭的。他负责一项考古发掘工作。那项工作由殖民政府开始,叛乱期间中止,独立后,为了增强外人的信心,这项工作又重新开始。皮埃尔在对面的墙上用图钉钉了一张马蒂厄·克恩的肖像。马蒂厄是朱莉的父
,一个收集矿物标本的发烧友。他在保护玄武岩不受侵蚀的薄薄的粘土层下,发现了强度罕见的橄榄石结晶。在发掘过程中,他喜出望外,偶然发现了一座穴居人城市的底座。那是这个地区最古老的一座城市,曾生活着一个史前部落。其雕花的鹿角武器和依稀可辨的简陋文字证明当时的文明程度让人吃惊。由于橄榄石矿脉无法开采,这一发现使发现者不知所措。他留心不让秘密泄露出去,但有个节日之夜,他太高兴了,走露了风声,并且被当地的报纸公开了。于是,那地方成了一场秘密交易的目标,马上被保护了起来。马蒂厄·克恩临死前不久,把那块地卖给了政府,但朱莉连那笔钱的影子都没见着。独立后,当权者委托在旧宗主
建立的一个科研实验室对遗址进行科学开发。作为惟一的候选人,皮埃尔·多斯被指定在建立一支永久的考古队之前进行研究。他是春天到这里的。已经三年了。
在来这里生活之前,皮埃尔不知道这个岛究竟在什么地方。岛的名字各地图也互不统一。他以前就叫它“岛”,现在也就这样一直叫。这是一个灭亡的帝的一粒沙尘,其面积“还不如一个省”,他的一个女同事带着嘲讽的意味说得很明白。他决定到这里工作之前就告诉过她一个人。这个岛曾繁荣一时,它种植咖啡,宗主
则人为地控制着价格。但独立以后,小岛在几个月内就变穷了:殖民者、专家、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被赶走或离开,银行、工厂、大商行纷纷关门,资金和投资消失了。这种毁灭造成许多土著向外移民:那些被控勾结没落的殖民制度的人和那些为了养家糊口而选择移居的人人纷纷离开小岛。
这个“百面岛”,起义者在他们胜利的那天这样称呼它,现在还有十来万人,不过没有统计过。大家应该还不了解它悲惨的现实。人们生活在建在河口的首府、散布在可耕地上的大村庄和占了领土一半的赤道丛林中。丛林中繁衍着各种各样的昆虫、鸟类、爬行动物和哺动物。
这个岛远离世界,由于种植少而生活艰难。它缺乏产品,领先于停滞状态的旅游业带来的微薄收入和
际组织的一点可怜的援助,其人道主义使命又掩盖不住政治动机。地下没有任何可开发的资源,外面对它的兴趣很快就消失了。这个岛成了一个人们渴望在那里流放和消失的地方,有时也成了人们相会的地方。
皮埃尔上岛时非常幸运,天气“有利”。在当地的气象语中,这意味没遇上暴风雨、海啸和飓风。假如他住下来的那个月,自然力表现出敌意,岛上的居民会把天气的这种反复无常理解成大自然对他的出现抱不欢迎的态度。那样的话,他会被迫逃走,他才不会费神去抵抗呢!从此,他成了一个不动声的男人,平静地延长被不幸中断的生命。所以,他从不反抗经验或直觉告诉他根本不可能战胜的东西。如果他抵抗,那是为了让自己觉得抵抗是一种最动人然而又是最无用的幻想。很让人失望。他就属于这种幻想。
天气的温和使他得以留下来,他对工作的兴趣、他的发现又促使他留下来。他所依靠的组织或许宽容,或许是心不在焉,根据他的请求,延长了他考察的时间,既没要他说明,也没进行监督。走不走只取决于他自己和岛上的当权者。每当他考虑这个问题,便有一件很快被人忘却的小事情打扰他,迫使他等待,等待意想不到的事情替他作出决定。
这幢别墅建于本世纪初。它的第一个主人在铁匠交钥匙的典礼上突然死去。只有这个主人能够制止试图强占新居的游民。
朱莉·克恩不认识她的这位祖父。她是在父去世的时候继承这幢别墅的。父
死于脑血栓,死在岛上总督推荐给他的一家旅店里。总督是旧殖民统治的代表。父
在那里有自己的习惯。在那幢过大的屋子里,生活似乎自得其乐。朱莉住在母
过去住的那个房间里,房间仍保持着母
离开小岛时的那样子。母
离开小岛是为了避开丈夫,因为她觉得丈夫的要求超出了夫妻的义务……除了每年一次寄贺卡问候,她音讯杳无。为了埋葬在家族的墓穴中,她才回到庄园。其他单间、客厅和套间是留给可能来临的客人的。厨娘齐娅和园丁佩里负责管理这些房间。
朱莉·克恩往往住在地产边缘传教会的老屋里。传教会是祖父迎来的。小岛独立后,新主人们采取前任的做法,指责那些真心拥护他们但也要批评他们的宗教人士设反动场所,判其搞谋,并将其流放。传教会由此关闭。
只有一个人永远不必担心,那就是朱莉。她拥有出身给她带来的特权,不会受到讯问,不会被迫参加惟一的派和接受再教育课程。她既不会受到有犯罪嫌疑的陌生人的攻击,也不会受到死亡的威胁。她受到过一些恫吓,但微不足道。有人晚上在她房门前放匿名信。她收到过一只蓝鹌鹑的肚和心,用一张登有勒贝尔照片的当地报纸包着。当时,她应该引起警觉的。她没有激动,庆幸自己有朋友保护。小岛的解放者,掌权的两个宗派之一的首领保护着她。
对于这种特权,谁也不感到惊奇。她祖父在进入新屋之前突然死亡,法官不顾明显的事实,得出结论说是自然死亡。她父死在酒店里,没有进行任何调查。朱莉没有上诉:看到马蒂厄·克恩赤身躶
躺在凌乱的
上,看到黑绸
单和缀珠的垫子,她打消了上诉的念头。齐娅曾经忧心忡忡。但有一天,她突然撞见勒贝尔在黎明时分用口哨吹着一支几十年来团结人民反对殖民占领的小调,离开朱莉的房间时,她放心了:只要他还掌权,她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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