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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第8节

洪灵菲作品

  

二五

  在这神异的,怪诞的,lang漫的暹罗guo京城流lang着的之菲,日则弄舟湄南河,到佛寺静坐看书,夜则和几个友人到电戏院,伶戏院鬼混。时光溜得很快,恍惚间已是度过十几天了。在这十几天中,他也尝为这儿的女郎的特别袒露的ru部发过十次八次呆。也尝游过茂树yin森,细草柔茸的“皇家田”①。也尝攀登“越se局”②,眺览暹京满着佛寺的全景。也尝到莱新报馆去和那儿的社长对谈,接受了许多劝他细心匿避的忠告。也尝到一个秘密场所去,听一个被逐的农民报告,说从chao州逃来的同志们,总数竟在万人以上:有的在挑着担卖猪肉,有的在走着街叫喊着卖报纸,有的饥寒交迫,辗转垂毙。

  ①“皇家田”,指曼谷皇宫前面的大广场,每逢节日群众聚会之chu,是一片草地。

  ②“越se局”,泰guo语,“越”即寺庙,“se局”是寺庙的名称。“越se局”是曼谷一个有名的大佛寺。

  他受着他的良心的谴责,对于太安稳和太灰se的生活又有些忍耐不住!他的奔走呼号,为着革命牺牲的决心又把他全部的心灵占据着。他决意在一两天间别去这馨香迷醉的暹罗,回到革命空气十分紧张的故guow地去。

  “到w地去,多么有意义!在那儿可以见到曙光一线,可以和工农群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去,向一切恶势力进攻!在那儿我们可以向民众公开演讲,可以努力造成一队打倒帝guo主义者和打倒军阀的劲旅。我的一生不应该在这种lang漫的,灰se的,悲观的,颓唐的,呻吟的生活里葬送!我应该再接再厉,不顾一切地向前跑!我应该为饥寒交迫,辗转垂毙的无产阶级作一员猛将,在枪林炮雨中,在腥风血泊里向敌人猛烈地进攻!把敌人不容情地扑灭!敌人虽强,这时候已是他们罪恶贯盈的时候。全世界被压迫的阶级和被压迫的民族都已渐渐觉悟,不愿再受他们的压迫,凌辱,强jian,蔑灭,糟蹋,渐渐地一齐向他们进攻了!故guo这时反动的势力虽然厉害,但我们的势力日长,他们的势力日消,只要我们能够积极奋斗,他们最后终会成为我们的俘虏的。——唉!即退一步说,与其为奴终古,宁可战败而死!去吧,去吧,只要死得有代价,死倒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家庭啊,故guo啊,旧社会啊,一阵阵黑影,一堆堆残灰,去吧,去吧,你们都从此灭亡去吧!灭亡于你们是幸福的事!新的怒涛,新的生机,新的力量,新的光明,对于你们的灭亡有极大的愿望与助力!我对你们都有很深的眷恋,我最终赠给你们的辞别的礼物便是祝你们从速灭亡!”他这几天来,时常这样想着。

  这次将和他一道到w地去的是一位青年,名叫王秋叶。他是之菲的第一个要好的老友,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矮身材,脸孔漂亮,许多女人曾为他醉心过。他和之菲是同县人,而且同学十年,感情最为融洽。他是个冷静,沉着,比较有理xing的,强毅的人。他的思想也和之菲一样,由虚无转到政治斗争,由个人lang漫转到团ti行动。他于去年十月便被mdang部派来暹罗工作,现在也是在过着流亡的生活。他从初贝逃走出来,藏匿在暹京的××华人学校。这时已间接受到校董的许多警告,有再事逃匿的必要;所以他决定和之菲一同回到w地去。

二六

  这是大飓风之夕。泊在h港和九龙的轮船都于几点钟前驶避h港内面,四围有山障蔽之chu。天上起了极大的变化,一朵朵的红云象睁着眼,浴着血的战士,象拂着尾,吐着火的猛兽。镶在云隙的,是一种象震怒的印度巡捕一样的黑脸,象寻仇待发的一阵铁甲兵。满天上是郁气的表现,暴力的表现,不平的表现,对于人类有一种不能调解的怨恨的表现,对于大地有一种吞噬的决心的表现。

  这时,之菲正和秋叶立在一只停泊着在这h港的邮船的三等舱甲板上的船栏边眺望。他这时依旧穿着黑暹绸衫裤,精神很是疲倦,面庞益加消瘦。秋叶穿的是一条短裤,一件白se的内yi,本来很秀润的脸上,也添着几分憔悴苍老。

  甲板上的搭客,都避入舱里面去。舱里透气的小窗都罩紧了,舱面几片透气的板亦早已放下,紧紧地封闭,板面上,并且加上了遮雨的油布。全船的船舱里充满着一种臭气,充满着窒闷,郁抑,惶恐,憎恨,苦恼的怨声!

  过了一会,天se渐晚,船身渐渐震动了,象千军万马在呼喊着的风声,一阵一阵地接踵而至。天上星月都藏匿着,黑暗弥漫着大海。在这种极愁枪的黑暗中,彼chuchu尚有些朦胧的灯光在作着他们最后的奋斗。

  这种情形继续下去,每分钟,每分钟风势更加猛烈。象神灵震怒,象鬼怪叫号。一阵阵号陶,惨叫,叱骂,呼啸,凄切的声音,令人肠断,魂消,魄散!

  “哎哟!站不稳了!真有些不妙,快走到舱里去!老王!”之菲向着秋叶说。

  “舱中闷死人!在这里再站一会儿倒不致有碍卫生。”秋叶答。他的头发已被猛烈的风吹乱,他的脸被闪电的青se的光照着,有些青白。

  一阵猛烈倾斜的雨,骤然扫进来,他俩的yi衫都被沾shi

  “糟糕!糟糕!没有办法了,只好走到舱里面去!”秋叶说。

  “再顽皮,把你刮入大海里去!哼!”之菲说,他拉着秋叶,收拾着他们的行李走入舱里面去。

  舱里面,男女杂沓横陈。他们因为没有地方去,只得在很不洁的行人路的地板上马马虎虎地把席铺上。一阵阵臭秽之气,令他们心恶慾吐。在他们左右前后的搭客,因为忍不住这种强烈的臭味和过度的颠簸在掬肝洗肠地吐着的,更占十分之五六以上。之菲抱住头,堵着鼻,不敢动。秋叶索xing把脸部藏在两只手掌里,靠着船板睡着。

  “‘在家日日好,出外朝朝难!’是的,忠厚的黄大厚夹着眼泪说的话真是不错!”之菲忽然想起黄大厚说着的话和在由s埠到新加坡的轮船上的情形来。

  在距离他不到二十步远的地方,在吊榻上睡着的几个女人,在灯光下,非常显现地露出他们的无忌惮的,挣扎着的,几个苦脸。她们的头发都很散乱,*feng都很袒露。她们虽然并不美丽,但,实在可以令全舱的搭客都把视线集中在她们身上。

  “唉!唉!假使我的曼曼在我的身边!——”他忽然又想起久别信息不通的曼曼,心头觉得一阵凄伤,连气都透不过来。“唉!唉!我是这样地受苦,我受苦的结果是家庭不容,社会不容,连我的情人都被剥夺去!她现在是生呢,是死呢?我那儿知道!唉!唉!qin爱的曼,曼,曼!qin爱的!qin爱的!……”在这种风声惨厉,船身震簸的三等舱,臭气难闻的舱板上,他幽幽地念着他的爱人的名字,借以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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