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露萍
一
某中央机关可容纳两千人的大礼堂爆满,两厢过道都挤满了人,主席台前的空地上也挤满了特殊的听众,他们是坐轮椅来的,有一个人干脆躺在担架上。
主席台上方的红满贯条幅上剪贴着耀眼的金字:“热烈欢迎气功大师讲演团光临指导!”
负责接待的赵主任对我说,礼堂快挤炸了,这不,怎么劝都不行,快死的人都抬来了。这礼堂,自打“文化大革命”完事后就没这么红火过。
这时,会场发生一阵騒动。我和赵主任跑到出事地点,原来是两拨人为争座位而吵了起来。谁都想多接点功而往前坐,互不相让,就动了手。我急忙说:“坐在哪儿关系不大,大师的法力无边,就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人也照样接功,你们就别争了。”
经我这么一劝,他们不闹了。我看闹事的人当中有两个人很面熟,我想起来了,他们是另一个气功团的,今天来肯定是有意扰乱会场。
是的,毕竟时代不同了,现在是我们气功师的大好时光。主席台上,我的师父——气功大师c先生正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现在大家微微闭上眼睛,目光内视,意念凝聚在‘雪山’这个点,这个功夫叫‘常将神光照雪山’。‘雪山’的位置在从你的肚脐至命门划一条直线,再从头顶上的百会穴到*部的会穴划一条直线,两条直线的相交点再往内深进二寸,就是‘雪山’。‘常将神光照雪山’就是用意念守住这个地方,使它升温,再升温,再升温,最后把雪山消融……没听清楚没关系,我的声音把我的神光给你送去了,我是最亮最热的神光,照得你的心里暖洋洋。只要你想着我的神光,不许心存怀疑,不许三心二意,我的神光我的场就会和你的神光你的场发生碰撞,就像电波一样,你的神光你的场当然没有我的强大,结果你就会受到内伤。现在,大家内视,看着你的雪山,我给你送去神光,照得你心里暖洋洋……”
我和c先生的另外三名弟子在台下看场。看场这差事有点象球场上的巡边员,要来回走动,注意观察听课的人们,看看他们有没有异常的反应。如果出现又哭又闹的,又说又唱的,摇头晃脑的,口吐白沫的,手脚冰凉的,当场昏厥的,我们要及时发现,及时理,防止出偏。四个看场徒弟三男一女。我是气功大师团女气功师,按分工自然负责对女听众观察、辅导、纠偏。看场还有另一项秘密使命,那就是查看混杂在一般听众中的别的山头的气功师,防止他们发出干扰功,破坏会场。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听课的每一张脸,他们的面孔有的稚气未,有的满脸皱纹,有的头发乌黑,有的白发苍苍,但无一例外都微闭着眼睛,虔诚得让人感动。赵主任告诉我,今天有厅局级以上的,有现职的,离休的,还有副部级以上的,至于级就数不胜数了。好,你不是想祛病延年吗,那你就乖乖听我摆布吧。赵主任特意把那些副部级干部和他们的家属指给我看,嘱咐我暗中对他们多加保护,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什么意外,我点头答应。刚才c先生和我就是坐部长的“奔驰”来的,只要这些大人物表示出对气功的认同,下面就会大开绿灯。
我悄悄地在部长们就座的前几排转悠,恐怕他们出什么偏差。其实,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只有心存怀疑的人才会出偏。而部长们一个个听话极了,让他们闭眼就闭眼,让扯耳朵就扯耳朵。要在平时,谁能够把这些大人物鼓捣得这样顺从呢?
二
我认识c先生时他还不是气功大师,他只是一名退休的中学校医。
一九九零年三月十八日北京北太平庄一带交通中断。可并行五辆卡车的大马路被几万人围堵得泄不通,连农贸市场都不得不停业了。
一队警察赶来维持秩序,但在般的人流面前,他们显得无能为力。
我完全是被人流裹挟进来的,因而也就在无意之中改变了下半生的命运。
我被人群挤倒了,如果爬不起来就可能在千万只脚下丧生。幸亏身旁一个男人把我拉起来,他就是c先生。
“谢谢你。”
“你也是来学气功的吗?”
对c先生的提问我莫名其妙,我对气功一向无所知。经他介绍,我才对自然中心功有了粗浅的了解。自然中心功的创始人是张香玉,眼下正红火。今天万人空巷而来,就是为了朝圣,直接听张香玉传授自然中心功。据说这种功每个人在一生中只有一次接受的机会,学会了它不仅能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还能学会宇宙语,与外星人建立联系。只是祖宗三代之中有人做过坏事,上天就不会赐给他这种神力。又听说自然中心功的开山鼻祖张香玉是上苍专门派她来降临人世救苦救难的,只要学会了自然中心功,就能躲过一九九九年人类大劫难。
顾不上细说,人流把我们拥到一所小红楼前面,这就是自然中心功研究所,二楼玻璃窗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张师傅!”这下炸了窝,人们不约而同地高高举起双手。呼喊“张天师,给我点功吧”之类词儿。有的甚至激动得流出了热泪。我服了,从心里服了。
要进自然中心功研究所的大门就难了。凭授功卡才能进去。每张授功卡的售价高达三十五元,还买不到。我旁边的一个抱着小孩子的女人说,她是从兰州来的,昨天前半夜就排队还差点没买上,后来她告诉卖票的,她是从兰州来的,是张香玉老师在兰州的邻居,才走后门买了张授功卡,她希望张香玉能把儿子的心脏先天不全的病治好。
我可是没钱买授功卡,我是来京上访的“盲流”,三十五元够我花半个月了。
我转身想冲出人流,被c先生拉住了。他说:“看上去你身很弱,不一定冲得出去。我这儿有两张授功卡,是朋友买的,他不来了,让我帮他退票。干脆,咱俩就去里面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我暗想,这个老头子八成是看上了我一个外地女人好糊弄,想占我的便宜。也罢,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点点头,给他送去一个媚眼。
五百人为一班,象学生上一样以一肩为距离排成方阵,等待着玉皇大帝的女儿张香玉的降临。
张香玉自称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不知道有什么根据,也许从她家的户口簿上能找到一些线索。对这点我倒不关心,我感兴趣的是她能办理出地球的手续。眼下,办出,上美要两万美金,去澳大利亚要六千美金,还只不过是出,并没离开地球。不知张香玉办出地球要多少钱,移居外星球还要不要护照和签证呢?
玉皇大帝的女儿出现了,她比我好象大两三岁,留着男人式的短发,手持电子话筒。她显得很自信,也流露出几分急躁。今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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