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洪曰:昔南元善刻《博习录》於越,凡二册。下册摘录之。先师手书,凡八篇。其答徐成之二书,吾师自谓「天下是朱非陆,论定既久,一旦反之为难;二书姑为调两可之说,便人自思得之。」故元善录为下册之首者,意亦以是欤?今朱、陆之耕明於天下久矣;洪刻先师文录,置二书於外集者,示未全也,故今不复录。其余指知,行之本,莫详於答人论学与答周道通、陆清伯、欧阳崇一四书;而谓格物为学者用力日可见之地,莫详於答罗年庵一书。平生冒天下之非诋,推陷万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讲学,惟恐吾人不闻斯道,流於功利、机智以日堕於匈狄、禽兽而不叫,其一
同物之心,终身,至於毙而後已;此孔、孟以来贤圣苦心,虽门人子弗未足以慰其情也;是情也,莫贝於笞聂文蔚之第一书:此皆仍元善所录之旧:而揭「必有事焉」即「致良知」功夫,明白简切,使人言下即得入手,此又莫详於答文蔚之第二书,故增录之。元善当时汹汹,乃能以身明斯道,卒至遭
被斥,油油然惟以此生得闻斯学为庆,而绝无有纤芥愤郁不平之气。斯录之刻,人见其有功於同志甚大,而不知其虎时之甚艰也。今所去取,裁之时义则然,非忍有所加损於其间也。
答顾东挢书
【130】来书云:近时学者务外遗内,博而寡要,故先生特倡「试意」一义,砭千育,诚大惠也吾子洞贝时弊如此矣,亦将同以救之乎?然则鄙人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尽,复何言哉!复同言哉!若「诙意」之说,自是圣门教人用功第一义:但近世学者乃作第二义看,故稍与提掇紧要出来,非鄙人所能特倡也。
【131】来书云:但恐立说太高,用功太捷,後生师傅,影响谬误,未免坠於佛氏明心、见,定慧,顿悟之机拭,无怪闻者见疑。区区格,致、、正之说,是就学者本心、日用事为间,
究践履,实地用功,是多少次第、多少积累在,正与空虚顿悟之说相反;闻者本无求为圣人之志,又未尝讲突其详,以见疑,亦无足怪:若吾子之高明,自当一语之下了然矣:力亦谓立说太高,用功太捷,何邪?
【132】来书云:所喻知,行并进,不宜分别前後,即《中庸》尊德而道问学之功,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以寸之之道。然工夫次第,不能无先後之差:如知食乃食,知汤乃饮,知路乃行。未有不见是物,先有是事:此亦毫厘倏忽之间,非谓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既云「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一以贯之」,则知行并进之说,无复可疑矣。又云「工夫次第能不无先後之差。」无乃自相矛盾已乎?知食乃食等说,此尤明白易见。但吾子为近闻障蔽自不察耳。夫人必有慾食之心,然後知食,慾食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矣:食味之美恶待人口而後知,岂有不待入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恶者邪?必有慾行之心,然後知路,即是意、即是行之矣:路岐之险夷,必待身
履历而後知,岂有不待身
履历而已先知路岐之险夷者邪?知汤「饮,知
服,以此例之,皆无可疑。若如吾子之喻,是乃所谓不见是物,而先有是事者矣。吾子又谓「此亦毫厘倏忽之间,非谓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是亦察之尚有未精。然就加吾子之说,则知行之为合一并进,亦自断无可疑矣。
【133】来书云: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此为学者吃紧立教,俾务躬行则可。若真谓行即是知,恐其专求本心,遂遗物理,必有而不达之,抑岂圣门知行并进之成法哉?知之真切笃实
。既是行,行之明觉精察
。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离。只为後世学者分作两截用功,先却知、行本
,故有合一并进之说,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云「知茛乃食」等说,可见前已略言之矣。此虽吃紧救弊而发,然知、行之
本来加是。非以己意抑扬其间,姑为是说,以苟一时之效者也。「专求本心,遂遗物理,」此盖先其本心者也:夫物理小外於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无物理矣。遗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邪?心之
,
也,
既理也。故有孝
之心,即有孝之理,无孝
之心,即无孝之理矣。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无忠君之心,即无忠之理矣。理岂外於吾心邪?晦庵谓人之所以为学者与理而已:心虽主乎一身,而实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事,而实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间,而未免已启学者心、理为二之弊。此後世所以有「专求本心,遂遗物理」之患,正由不知心即理耳。夫外心以求物理,是以有而不达之
:此告子义外之说,孟子所以谓之不知义也。心一而已,以其全
恻怛而言,谓之仁,以其得宜而言谓之义,以其条理而言谓之理。不可外心以求仁,不可外心以求义,独可外心以求理乎?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斫以二也。求理於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吾子又何疑乎!
【134】来书云所释大学古本谓「致其本之知」。此固孟子尽心之旨。朱子亦以虚灵知觉为此心之量。然尽心由於知
。致知在於格物。「尽心由於知
。致知在於格物」。此语然矣。然而推本吾子之意,则其所以为是语者,尚有未明也。朱子以尽心知
知天为物格知致。以存心养
事天为诚意正心修身。以寿不贰修身以俟为知至仁尽。圣人之事。若鄙人之见,则与朱子正相反矣。未尽心知
知天者,生知安行,圣人之事也。存心养
事天者,学知利行,贤人之事也。寿不贰,修身以俟者,困知勉行,学者之事也。岂可专以尽心知
为如,存心养
为行乎?吾子骤闻此言,必又以为大骇矣。然其间实无可疑者。一为吾子言之。夫心之
,
也。
之原,天也。能尽其心,是能尽其
矣。中庸云,「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
」。又云,「知天地之化育」。「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此惟圣人而後能然。故曰,此生知安行,圣人之事也。存其心者,未能尽其心者也。故须加存之之功。必存之既久,不待於存,而自无不存,然後可以进而言尽。盖知天之如,如知州知县之知。知州,则一州之事皆己事也。知县,则一县之事皆己事也。是与天为一者也。事天则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犹与天为二也。天之所以命於我者,心也,
也。吾但存之而不敢失,养之而不敢害,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者也。故曰,此学知利行,贤人之事也。至於寿不贰,则与存其心者又有间矣。存其心者,虽未能尽其心,固己一心於为善。时有不存,则存之而已。今使之寿不贰,是犹以寿贰其心者也。犹以寿贰其心,是其为善之心犹未能一也。存之尚有所未可,而何尽之可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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