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朗朗天空,青青校园。
不知不觉已是大三了。
早上起来,依然是踩着破单车边嚼面包边冲向教室,依然会有兴致在周末舞会上放松自己,依然会不加思索地买下某盘新盒带而无钱乘车只得徒步回校……
过去的岁月就像是缓缓吐出的烟圈早已消散,而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有注视着校园里低年级同学意气风发地与自己擦肩而过,看着他们脸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确确实实拥有了一份和他们不同的心境。
都说人生就是一出戏,一出需要付出一生去演的长戏,大千世界既有悲剧也有喜剧,芸芸众生既是演员也是观众。那么大学生活又何尝不是一出戏呢?只不过这出戏从开始到落幕只需要四年时间,四年虽短,但却是人生这出长戏中最璀璨最精彩的段落。
如此说来,现在该演第三幕了。且不论前两幕演得自我感觉如何,观众评价怎样,在人生的大幕尚未落下之前,在这个舞台上你得一直往下演,这里没有幕间休息。
其实,患得患失也是没有必要的,因为进入这个阶段,每个人都已形成自己的部落或系,无论你怎样成功,都已是无人喝彩,更多的是一种漠然的眼神等闲视之。自己的城池尚内忧外患,朝夕难保,又哪管他人瓦上霜。
程伟记起那次在校内的小饭馆里和一位已毕业的朋友对饮的情形。
当时,窗外已是黑魆魆的一片。屋内昏黄的灯光无力地看着酒馆里冷冷清清的几个客人。那位朋友刚刚受了挫,很是消沉。瞪着猩红的眼睛说:“在学校里觉得自己拥有了许多,踏上社会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一无所有。”
朋友的脸上满是萧瑟。
程伟无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能说什么呢?程伟想起了《飘》中那随风而逝的陶乐庄园和郝思嘉的爱情,想起了演员在台上尽心尽力地演好自己的角,而当他谢幕时,却发现观众席上早已空空荡荡的那种感觉。
我们渴望成功,如同渴望爱情一样强烈。以后的日子谁也无法预料,对未知的恐惧便常伴常随。当驻足街头,看着街上滚滚的人流车流,看着那平淡冷漠或俗艳惶然的脸孔,便会突然觉得不知所措。
环顾着这座城市,仰望着城市上空那灰暗的天幕,注视着苍穹下密密的、匆忙蠕动的人流,身人
人海中却倍感孤独,心中是一片荒凉。是的,你追求过了,你奋斗过了,可付出了代价之后,你又有什么呢?是为了自己心底那从不为人知的梦想,还是为了这座美丽而又冷漠的城市?
戏很精彩,有时却忘了台词。
这些日子,程伟常感到内心有一无名之火在升腾,总有一些淡淡的忧郁从漆黑的心之深
荡漾开去,搅得心神不宁。不知是因为在长期没有边际的生活中动荡得太久,心灵已经疲惫不堪,还是连续几日来回首眺望身后的生活而痛感惭愧?是因为望穿秋
,面对无法回避的生活之巨大反差,无法自圆其说而深深愧疚;还是因为第一次认真仔细地位立张望,受到滔滔生命秋
的宁静与安详之震慑而心生顿悟?
程伟无法理清,也无法道明。
总有一种心情,
在你不备时,乘隙而入。
在经过了聚会、演讲、舞会、考试、补考等等大学城的“独幕剧”之后,大学生活便已毫无美感可言,也无神秘可言。味同嚼蜡的课本知识,填鸭式的教学模式都给人一种梦回高中的感觉。惟一让人欣慰的是可以堂而皇之地睡懒觉、逃课,或者在导师眼皮底下玩心跳,给远方的破落朋友修书一封。不过,这逍遥之中却也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人一旦失去了某种追求,失去了某种制约,便会像一只经的野马,纵横驰骋在无人的荒野,而一旦累疲了,便陷入一种茫然无措的流
状态,心也会随之而苍老。
仿佛只要过了大二,便可以自诩为“老年人”了。尤其是新生入校后的那种畏头畏脑的幼稚可笑之态,让那些在大学城里几度弄的学子们更感自己的老成。同时,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与沮丧。因为喷烟吞雾、喝酒打牌、谈情说爱,已使他们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那青梅子般的心已被咬噬得
无完肤,多虑的年轮也渐渐积淀了些许的悲哀,让人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程伟正是被这种无形的而事实上又无不在的“追魂夺命掌”所伤,被那种不请自来的情绪所拥抱,只感到心里空荡荡的。
“春风秋月等闲度,今年欢笑复明年”,这是不是自己大学生活的写照?
窗外,有雨渐次飘落的声音,仿佛在为这个季节唱挽歌,唱生命里那种大悲大喜的沧桑。
获得大赦的学子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遁到各个角落里消夏去了,往日喧嚣的校园,像大退却之后的海滩,空荡荡的。
茂密的树木被太阳过度的热情折磨得耷拉着叶子。命苦的蝉躲在树叶丛中拼命大喊:“热啊,热啊。”
孙宁心里也像这大伏天,很烦躁。
前几天他收到了杨杨的来信,说暑假想来济南玩几天,让孙宁等她一道回南京。孙宁一直没想好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态度跟她谈他们的事,现在见她要来,也来不及考虑别的,急忙给她发了封快件,说济南是四大火炉之一,夏天来不好,让她待到秋天再来,况且,自己已参加“大学生社会实践调查团”,马上就要开赴外地,没有时间陪她云云。现在看她还没有来,大概是听信了他的话。
可是,“调查团”本来是子乌虚有的事,是孙宁临时撒的谎,后来一想真的出去转转也不错,这样可以避开杨扬一段时间,得拖且拖吧。没想到和程伟一说,竟一拍即合。上天堂,下地狱,都有人来作伴,也真是太顺了!
程伟早想出去散散心了,考试刚丢下笔,便弄来两辆除了铃裆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车子,要孙宁立刻启程。
孙宁遮遮掩掩地诉说了苦衷:“伟哥,有个小姑娘家挺远,坐晚上的火车,嗯,咱男子汉大丈夫,嗯……”
程伟一听乐了,说:“嗯,明白,明白,不就是充当护花使者吗?你忙你的去,忙完了招呼一声,咱就出发,嗯。”
谁知对冷眉一说,她嚷着也要去。孙宁瞪大了眼睛劝她说:“你当是玩过家家呢?这大热天,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家里交待?你不告我拐卖人口才怪呢!”
“去你的吧,”冷眉噘起小嘴道,“不去就不去,不过你别忘了给我写信。”
孙宁满口答应。
两个人又生死离别般地温存了一番,孙宁送她回了青岛。
临出发前,孙宁又想起杨杨,自己是为了躲她才出逃的,想到她那悲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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