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母有一天上街买东西过马路时被车子撞死了。玫瑰从工厂给叫回来。有个年轻的警察问了些问题;他不擅于表达同情,问完了问题之后,说道,“小
,你该通知你爸爸,该告诉他的。”因为她表现得好像一切由她全权负责似的,完全没提及自己的父
,他觉得有点奇怪,而她也镇定得不太自然。她双
紧闭,眼神紧绷。那警察坚持要她把父
找回来,她于是照做。但他一回来,她就把他送上
去,给了他一杯茶。她父
强生先生个子短小肥胖,肤
淡白,粉红的头皮上几摄淡黄的头发,一对蓝
的眼睛露出坦诚信任的眼神。玫瑰回到了厨房,神情显示她不希望那警察再呆下去。警察走到门口,信心不是太充足地说,“唉,小
,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太糟了——可你也不能完全怪那货车司机,而你
——那也不是她的错。”玫瑰转身面对着她,脸
苍白,面孔颤震,眼露冰冷的寒光,尖酸地说,“压碎的骨头,光说难过是补不回来的。”似乎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缩了一缩,强行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之后,再次绷紧了下颚,说,“他们那些货车,”口气十分强烈,“那些机器,是该加以制止,我是这么想的。”这种不讲理的言论,警察听了觉得心宽,心想:眼泪就快决堤了,那对她并非坏事。他于是火上加油地说,“小
,或许是吧,可是我们少不了他们,可不是?”但玫瑰脸
丝毫未变,仅仅礼貌地说,“是嘛?”语气中既充满怀疑,又显示无意再谈论下去。简单的“是嘛”两个字,话中明显表示: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一句话否定了机器时代的一切。那警察仍不忘自己的职务,问道,“有没有什么人可过来陪陪你呢?小
,你脸
不太好,真的。”
“没有什么人,”她显露不悦,他于是走了。她在桌前坐下来,对自己刚才所说的,感到诧异,心想:我该通知乔治……但她坐着没动。她心中想到了几件事:首先,他父会难以接受打击,她得忙于照顾他。其次,那些警察、官员,都是些爱管闲事的家伙,自以为最了解大家该怎么做。她发现自己在瞪着墙上一张图画,心中且在想:我现在可以把那张图画拿下来了。她走了,我现在想怎么做就可怎么做。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仍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把图画拿下。图画上是一艘暴风雨中的战舰,她讨厌极了。她把图画收在柜橱里。墙壁变得光秃秃的,不好看。她换上一幅月历,画面上有许多的黄玫瑰。之后,她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开始给父
烧晚餐,心想:我去把他叫醒,让他吃点东西,吃点热的会舒服些。
吃饭时他父问,“乔治呢?”她脸上露出不快,答道,“不知道。”他听了有点惊讶。出乎他的意料。他说,“可是小玫,你该通知他,这样才对。”她一整天就是为了这个而绷紧了全身的神经,但迟早总是要告诉他的。洗完了碗,她从梳妆台抽屉拿出一张纸,坐下来写信,为什么不告诉乔治?她发现自己和她父
一样感到诧异。看到她在写信、她父
用她一贯温和的口气说,“可是小玫,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到他工厂去?他们会转告他的。”玫瑰假装没听见。写完了信,她在手提包里拿了几个铜板,出去寄信。之后,她虽不情愿,却不能不想到乔治收到信之后来访的情形,心中不能说是无所惧怕。她无法了解自己,只好上
睡觉忘怀自己。她梦见了撞死她母
的货车,又梦见了一部庞大的黑
机器,挥舞巨大的吊臂,前前后后,持续不断,前前后后地移动,威胁着她。
乔治第二天傍晚下班回来时看到了信。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她为什么不等到下个星期,等到我们结了婚之后才给撞死,偏偏要选现在?这么残忍而自私的想法,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和玫瑰已交往了三年,婚礼却要蒙上这可怕而又无意义的死亡影,不能不说是残酷的命运的安排。他觉得玫瑰的母
又挑剔又霸道,向来都不喜欢她,但她那样突然被撞死,而且才五十出头,身
生龙活虎的——他又突然想到了玫瑰;可怜的小玫,她情绪可要坏透了,而她爸爸,就像个大娃娃,我该赶快去看她。然而就在他要把信放在口袋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她为什么写信给我?为什么不打电话?他看了信上的日期,原来强生太太早在昨天早上就给撞死了。起初,他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要生气,之后,他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什么!”他叫道,“搞什么鬼——她在干什么?”他是家里人,可不是吗?——差不多是了。而她写给他的信硬邦邦的,称呼是
爱的乔治,落款是玫瑰,就此而已,没加上任何
呢的词语,像“爱”之类的,就连礼貌
的问候也没有。愤怒之余,他感到泄气。他想起她近来总是无精打彩的,有
淡然的味道,简直就可以说是冷漠。例如他带她去看他们那两房的新家时,她诸多挑剔,不像他那样雀跃欢愉。“看那梯子,”她说,“那么陡。”如此如此的,叫人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想嫁他。他觉得这个想法毫无根据,很快自我打消。他记得三年前刚开始认识时,她建议马上结婚。她说很多人结婚时钱比他们更少,她愿试一试。但他是个谨慎的人,要她等一等,等根基稳了再说。这是他的错。他现在觉得当初该听她的,马上娶了她,那……他匆匆坐车跨越伦敦,前去安慰玫瑰,但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安,且愤怒难息,又像个迷失的小孩,焦虑万分。
走入厨房前,他不知道眼前会出现什么景象,但出乎意料的看到她坐在平常的位子上,两手交叠,脸苍白,眼睑肿胀,但神情十分平静。厨房一尘不染,空气中有
肥皂味,清新温暖。她显然刚刷洗了半天。
玫瑰抬起沉重的眼睑对着他,说,“乔治,谢谢你前来探望我们。”
他本来正要过去一
她,安慰她,听到了她的话,吃了一惊。愤怒加深了。“喂,”他说,语带指责,“小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显得不太高兴,但没正面回答。“事情好突然,他们把她抬走了——似乎没必要也惊动你。”
乔治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交往了三年,他本来以为他对她什么都了解,但他现在感到既困惑又担忧,她似乎是个陌生人。她个子矮小,头发乌黑,略嫌瘦了些。脸型尖削,脸苍白,有
不均匀的缺陷美。她通常穿黑裙白衫,晚上总要洗烫完毕才肯上
,以保
裙永显清新。喜爱清新、整洁是她
格中最突出的一点。“你啊,就是把你从篱笆倒拉过来,可能仍然一丝不乱,”他老爱这么取笑她。她听了会说,“别惹我笑了,怎么会?”口气一本正经。他只好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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